從0開始-伍彩篇-第一章:大破金光黨
大破金光黨
一九九九年,全世界陷入地球毀滅預言的恐慌中,人心惶惶。 同時,也是迎接千禧年的前夕,愈來愈多人面對未來,有著充滿黑暗與光明兩種衝突等待的傍偟心態。向來以詐騙為業的金光黨徒,趁此時機四處尋找獵物,詐得財 物便一走了之。
時光匆匆,一眨眼就進入二十世紀的尾聲。 最近十年每年元旦前夕年輕人就聚集倒數計時:﹁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﹂歡呼
聲、煙炮聲、鼓掌聲交織成一幅熱鬧歡欣的場面,我開心看到這樣蓬勃發展的社會, 我曾欣慰地想過自己也是創造幸福的人啊!
現在的我不再年輕衝動,但我的心卻隨著事業版圖的擴展益發年輕,腦子裡的點子仍然源源不絕,像是高效能馬達推動我一個據點又一個據點的設置,很多不可預期
的商業機會就這樣一一來到。 回顧這幾十年,就數這九十年代社會最富裕和安適,但也最多奇奇怪怪的事發
生。
年輕人告訴我這是後現代,是解構的時代,我聽得迷迷糊糊,想到一九九五閏八 月,好像很多人怕世界末日都紛紛變賣家產,躲到中南美洲,這是不是一種自我解 構?想不透日子過得好好的,落葉都要歸根,又何必急著出走?
這就是世紀末,有末世預言、有解構風潮,甚至連非常普及的電腦都要遇到千禧 蟲而當機,簡單說,就是亂象叢生。
超級業務員竟是「賊」
我是篳路藍縷一路走來,相信努力打拚。對於末世亂象,我無可奈何,我不是超 人或是蜘蛛人,只能盡本份,做好自己的事,不製造亂象也不讓亂象干擾到我。
可是,我錯了。
話說當時,公司如日中天,絲毫不受末日預言的影響,我在台北市開設一家伍紡 纖維股份有限公司,主要業務是進口韓國布料,再批發給布行。全公司共有六名員 工,除了我和一位經理級主管以外,還包括三名業務、一名會計。
那年的三月,公司為了人力需求,擴展規模,因而登報招募業務員,﹁伍紡纖維 股份有限公司誠徵,業務經驗,獨當一面⋯⋯﹂報紙一登,許多人便慕名而來。
當時我委任伍紡公司鄭經理代為面試,要他慎挑業務員,仔細物色,力求有心為 公司奮鬥努力的人,﹁林總,放心交給我。﹂他一口答應,並挑選出幾名有志於發展 的青年。
不久後鄭經理交給我業績表,我發現一名業務員非常有潛力,上班不久便幫公司 找了兩個大咖客戶,平時就如其他同事一樣每天外出找客戶,但似乎比其他人還要快 促成交易。
其中一家位於甘谷街,另一家則是在三重,都以開設布行名義承租店面,除了我 們公司外,也向許多上游廠商買進製衣原料。
位於甘谷街的客戶率先向公司訂貨,共花了二十餘萬元,都用現金支付。至於另
一家在三重埔的廠商比較不一樣,雖然訂了十五萬元的貨,首期款也是先付現金,但 一個禮拜後,我接到鄭經理的電話。他告訴我,這家廠商負責人說是剛退伍不久,自 己創業,資金上比較欠缺,於是拿了七張土地所有權狀到公司來。
根據權狀上記載的地籍資料,都是屬於嘉義縣水上鄉的土地,上面記載面積大 小,經人估價可向銀行貸到足以開一家大公司的資本額。
客戶拿出權狀書,目的無非就是想藉此取信於鄭經理,說明家裡其實是很有錢 的,並說明如果向伍紡訂貨時暫無現金支付,會開出一個月票期的支票,希望公司方 面不用擔心。
我心想,可能是剛退伍想創業較沒資金,比照自己的經驗,不免惺惺相惜,姑且 通融客戶。
而公司與這兩家客戶持續互動,對方起初均正常訂貨,買賣布料,且早期開出支 票都有兌現。後來,他們就陸續下大訂單,說是訂單多,金流增加,也需要比較大批 的貨。
公司依照客戶要求正常供貨,只是兩間布行已經欠下不少貨款,三重埔那家布行
累積欠下貨款一百九十多萬元,位於甘谷街的布行所欠金碩更高達三百餘萬元。
「鄭經理,這樣不行,雖然之前合作得不錯,但一直欠款不是辦法,你去處理一 下。」
我擔心若不趕緊處理會拖垮公司財務,再次叮嚀:﹁你叫那個業務去連絡廠商, 看狀況怎樣,回報給我。跟他們說,請他們先結清之前積欠帳款才供貨,要不然雙方 繼續合作會有問題。﹂此時心中對這兩間廠商已經有些不滿,畢竟欠款太多,相對信
用就低,到最後恐怕會賴帳還不出錢。
我約略詢問了一下,初步得知甘谷街布行主要經營布料大批發。他們取得貨源後 先堆放於承租店內,將其中一部分送往染整廠,上色後再轉手賣給下游廠商,就這樣 買布、囤貨,邊買邊賣。按照常理,這樣的交易模式應該不至於沒錢支付上游廠商貨 款,怎麼會積欠這麼多?
這個客戶與伍紡公司交易都使用「客票」(意思是非本人簽發支票),而是將第 三人簽發的支票轉給付款對象,通常本人要背書以保障收票人權益。
簡單來說,應當是布行轉售出去的下游廠商開給他們,而他們再轉付給上游公司。
為什麼一間能夠訂貨這麼多的布行,竟然會完全沒有自己的資金付款呢?我猜想
是否有營運上的困難,也打算等雙方連繫上後,看看對方是否有經營問題,好幫忙解決,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,心裡感到有些不安。
不久後,我人在台南公司,鄭經理打電話給我說:「總仔,布行客戶終於來公司說要付貨款。」
「這樣好啊!現在情形怎樣?」我一聽對方願意結清欠款,心裡那塊大石頭落了 地,想說自己原來太多慮了。「這個客戶為了還錢表現十足誠意,連住在鄉下的老爸也親身上台北,拿一百多 萬元支票付貨款,還講一些感謝我們公司很照顧他兒子、願意給年輕人機會的話。這 次,老人家就為了感謝伍紡公司,特地專程從嘉義上台北。」
父親雙鬢花白,臉上已有日曬斑點和一些皺紋,刻劃著過去跟土地奮鬥的歲月痕 跡。他頻頻點頭稱謝,遞上一張百萬支票說:「經理,多謝,給我兒機會,他不成材,您們要多關照,感恩。」由父親陪同到公司的布行負責人,慎重地又拿出一張面額一百多萬元的支票。
我在話筒另一端,聽鄭經理描述當時場景,腦海立刻浮現出這樣的畫面。 我看了一下手錶,正好十一點多,就告訴鄭經理:「既然是好客人,你就招待他們到附近餐廳吃飯罷!」
「沒問題,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,我們先過去了,再連絡。」鄭經理掛上電話。「支票」,我腦際再次閃過這個字眼。
其實,我嘴上客氣地要經理以禮相待,心中卻起疑:「一個家裡資產很多的客 人,有必要拿支票交付貨款嗎?」所以我刻意讓鄭經理先陪客戶吃飯,想絆住他們以 便有時間暗中調查一下,然後再打電話給台北伍紡公司的會計,要求將這名客戶最近 所開的支票傳真至台南給我看一下。
支票疑雲 謹慎查證
幾分鐘後,傳真機發出聲響,我站在機器前面,兩眼盯著刷刷而出的傳真稿。這張支票是八月三十一日才能兌現,時值五月中旬,若按照一般情況,批發布料買賣都是開一個月票期,它不但是三個月,且發票地點在台中,付款單位是誠泰銀 行。
再仔細一瞧,結果我發現,支票的發票人姓陳,也不是﹁客票﹂,老父親和負責人接連給出的兩張支票,都是票期至八月三十一日,金額各一百多萬元,第一個感覺就是怪怪的,如果說要轉給公司的客票,是應該要有本人背書,但這兩張支票卻沒有。
我握著那張傳真紙,腦裡閃過很多事情,過去我曾查問客戶資料,知道權狀上記載所有權人姓楊,可是付給鄭經理的兩張支票上,開票人都姓陳,既然不是客票沒有背書 ,那同一個人怎麼會不同姓呢?這裡面一定有蹊蹺。於是我趕快叮嚀會計小姐將客戶提供的土地權狀傳給國稅局,查詢這七張權狀的真偽。
此外,由於我多次用電話和鄭經理聯絡,他告訴我,客戶的父親會講流利日本話。我就詢問那個人的年齡,他回答我:「應該不超過六十歲」。如此推算起來,這個年齡的人應該不可能受過日本教育才對,我愈來愈覺得事情很不單純。「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⋯⋯」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,會計打電話來告知一重大訊 息:「總仔,原來這個客戶提供的權狀土地,其實早在三年前即己售出。」
「果然!」事情就和我推測的結果一樣,於是趕緊打電話至台中查詢,才發現這兩張支票都是在兩個月前才開戶,而且姓陳的開票人戶籍設在台中,並不是嘉義。「這下子麻煩大了。」如今,種種疑點都已陸續查清楚,從台中人戶頭開的支 票、客戶交付嘉義早已售出的土地權狀,以及未受過日本教育卻會講日本話的客戶老爸⋯⋯。
我當下研判,這兩張支票肯定是無法兌現的「黑票」,也就是市面上俗稱的「芭 樂票」,如果真是如此,那這群人肯定是假的客戶。
我警覺到問題的嚴重性,馬上打電話給台北的會計小姐:「你到安記染整廠看布 還在嗎?」因為我想確定客戶是否有詐騙意圖,所以要她了解堆放甘谷街店內的布料 狀況如何。
過沒多久會計小姐便回覆:「那些布還在!」這令我不由得懷疑她說謊,因為依常理推斷,金光黨一定會把貨轉往他處,例如交貨地點在甲地,但又趁機從甲地搬到
乙地,甚至再從乙地搬到丙地,這都是他們的慣用技倆。我再打電話給鄭經理:「鄭經理,客戶對菜色滿意嗎?你們吃完飯了沒?」
「我們還在餐廳裡。」
「麻煩你把電話拿給他們,我想打個招呼。」
「他們現在不在位子上。總經理,有什麼事情嗎?我可以代為轉達。」
「不用!我自己來⋯⋯」
「總經理,聽你的口氣,是怎麼了嗎?」
「剛才我查過,那個土地權狀是假的⋯⋯」
「啊?是假的喔,是喔,怎麼會這樣⋯⋯」
「你最好跟他們講話時要注意點,不要漏了口風。」
「但是⋯⋯他們剛剛走了⋯⋯」
「你不是說你們還在餐廳!」
「喔⋯⋯我⋯⋯他們到外面抽菸就沒回來,可能是走了⋯⋯」
「有走沒走你在現場不清楚?」
「我也⋯⋯不知道⋯⋯」我發現他言語閃爍、吞吞吐吐,前後不一,於是嚴詞警告,「你是要負責任的喔!」
我說:「如果找不到貨,你要承擔後果。」
「那⋯⋯,我再查一下。」 等不及鄭經理的回電,我就自己打電話至台北縣樹林鎮的安記染整廠找劉經理。
他說:「這個客戶說是伍紡公司介紹的,預計要染的布有一萬餘碼(一碼約三尺), 雖然說要製作童裝,但是他要求用的顏色很奇怪,完全不符常態,我看根本是亂染。」
「幾天前到甘谷街的布行拜訪時,我感覺這些人怪怪地,穿著打扮不像生意人, 都穿布鞋、仿古的功夫裝上衣,大部分時間窩在店裡賭博,簡直就像社會上常見打架 鬧事的流氓。」
劉經理又說:「這個客戶要求染布的顏色,其實並不是童裝可用的色澤,染整是 很專業的,但我們看一眼就知道他們完全外行。」我請他抽空到布行幫忙看看,但要 小心說話。
後來他利用拜訪客戶時順道再去查看,隨即打電話給我,直說這個客戶絕非從事
布業的生意人。 我問:「那廠裡的布還在嗎?」
「一禮拜前就載出去了。」他如此回答。我頓覺不妙了。
金光黨上門 被騙數百萬
我直覺這是個有計畫的詐騙事件:一名新進業務員,其實是由詐騙集團成員假扮 成應徵人員,模仿情報員的滲透做法,先進入公司臥底、蒐集資訊,再伺機裡應外合。 見時機成熟,找了兩家客戶。
事實上,他們都並非真正的廠商,而是集體詐騙的金光黨成員。接著以現金交易 跟土地權狀贏取信任感,這就是金光黨慣用技倆,利用真偽摻雜金錢與文件的過程, 期使詐騙目標產生錯覺,誤認他們是很可靠的人,因而降低防衛心、失去警覺性。
他們早已計畫周詳,預謀以放長線釣大魚的方式,一旦利用假餌蒙混過關,即可大肆搬貨。同時假借與伍紡公司有交易往來的事實,又分別向其他布料批發商進貨,
事後得知總共有六家同業受到詐騙。而整個集團的運作模式,是用假支票大量買布, 只將一部分送往染色,絕大部分準備用來轉賣他人套取現金,明顯是移花接木的詐騙 手法,想到這頓時心中一驚,糟了!遇到金光黨。
沒想到做生意那麼多年,就算商場爾虞我詐,但也沒遇過這樣精心構思縝密布局 的手法,真是世界末日了嗎?難道騙到就是賺到,也不怕陰溝裡翻船,反正最後大家 一起死,也不用擔心落得身敗名裂一無所有。我不禁大嘆一口氣:「世風日下,也不用推拖世界末日,根本就是懶人的藉口,而金光黨更是可惡, 因為你們不是因笨而懶,而是太過聰明。」
既已確定發生了甚麼事,我就是「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。」但是還有一事令我困 惑,就是我打電話給公司幹部鄭經理時,他始終沒有接電話,然後又打給這名到伍紡 公司做內應的假業務員,同樣也聯絡不到人。
我想,從會計打電話到布行詢問、查地契、問銀行、請業務員去探訪消息,一連 串的連絡與行動,唯恐便是打草驚蛇了
我立刻找來台南公司的李經理,透過他聯絡具有黑道背景的黃老大一同前往台南機場,搭下午一點的飛機到台北。一路上我坐立難安,恨不得立刻到達台北。終於人 到台北,趕緊驅車前往布行。大約兩點半時,我們到了甘谷街的布行才發現已經拉下 鐵門,然後又趕往三重埔的布行查看,都沒有開門營業,而有「人去樓空」的感覺, 莫非詐騙成員都跑光了。
站在鐵門緊閉的布行前面,心情盪到低點,幾個人面色凝重。我忽然想起假業務 員,「應徵時總會留下身分資料罷」,於是叫人趕緊拿他的身分證影印本到台北公司 轄區的延平派出所,警方查看後告知這張身分證是偽造證件,雖然照片可以確定是本 人,但身分證號碼卻是假的,如果依照身分證號碼排序,「這個人還沒有出生呢!」
這下子,所有可供追查金光黨的線索中斷,數百萬元的欠款,討不回了嗎? 我們幾個人潛伏在布行店面附近,仍抱一絲希望守株待兔,企圖能逮到人。
台北的黃昏車水馬龍,這時候,任何一個路過的行人我都仔細端倪。天色漸晚,我先回公 司,在辦公室沉思:現在公司的鄭經理避不見面,金光黨徒又突然人間蒸發,大家也 找不出辦法⋯⋯
我等到晚上大約九點鐘,不甘心被詐騙數百萬,說什麼也要糾出幕後集團,絕不能讓狡猾的金光黨逍遙法外。我想盡辦法找人,透過人事資料聯絡所有曾在伍紡公司 任職的員工,結果一位不久前離職的業務員來找我。
我見他進公司門口,便拉著他追問:「你知道什麼,趕快跟我說吧。」
「總經理,你別著急⋯⋯」
「我不著急,你儘管說你儘管說⋯⋯」話雖如此,我還是緊拉著他進到辦公室。「因為我過去在公司上班,知道鄭經理常與騙徒一起吃喝玩樂。每個禮拜總有三 天會去酒店消費,出入聲色場所。」他此話一出,在場的人相當震驚,我心涼了半截, 這是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,就連鄭經理都是金光黨徒。
「想不到⋯⋯唉⋯⋯」哀莫大於心死,過往的信任彷彿被狠狠反戳了一刀。原來 這就是金光黨徒的做法,知道總公司在台南,台北的伍紡公司只有一名主管,正好容 易收買人心。
「不止於此,那個假業務員也經常下午叫冷飲店外送木瓜牛奶至公司,全由他掏 腰包請客,連會計小姐也有喝。」
「總經理⋯⋯還有一件事情⋯⋯」
「什麼!還有!」我已經無法遏止自己的憤怒,明知道眼前的離職業務不是金光 黨,卻還是禁不住地露出兇光。
「總⋯⋯總仔⋯⋯就是⋯⋯」他大概受到驚嚇,唯唯諾諾地提供了一條線索,正 好幫助我可以找到金光黨成員。
他說:「鄭經理有一輛車,曾經和別人發生擦撞意外,卻以那名詐騙成員之 一的業務員用車,假冒鄭經理的車辦理意外險理賠,實際上則用在金光黨業務的車 子。」
「那你知道車子是在那家車行維修嗎?」
「我記得好像是新莊一家車行。」
「什麼車行?」
「忘了,但是我知道保險公司有理賠紀錄,上面應該有資料。」於是我查看了鄭 經理辦公桌,結果在抽屜裡找到這份紀錄表,果然記錄著維修車子的是新莊賀比車 行,還有車行聯絡電話。我心想,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線索,但是電話打過去都沒人接聽,又聯絡負責此案件的業務,打了多通也始終沒回應,因此我懷疑這個車行業務也是同夥。
他說:「鄭經理有一輛車,曾經和別人發生擦撞意外,卻以那名詐騙成員之 一的業務員用車,假冒鄭經理的車辦理意外險理賠,實際上則用在金光黨業務的車 子。」
「那你知道車子是在那家車行維修嗎?」
「我記得好像是新莊一家車行。」
「什麼車行?」
「忘了,但是我知道保險公司有理賠紀錄,上面應該有資料。」於是我查看了鄭 經理辦公桌,結果在抽屜裡找到這份紀錄表,果然記錄著維修車子的是新莊賀比車 行,還有車行聯絡電話。我心想,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線索,但是電話打過去都沒人接聽,又聯絡負責此案件的業務,打了多通也始終沒回應,因此我懷疑這個車行業務也是同夥。
隔天一大早,我找人一起趕往新莊的賀比車行,八點鐘就在那裡等,待車行主管
上班,我們便圍上前去,一開口便向他說明原委。
起初他也存有戒心,害怕惹禍上身,不願多談,謊稱車行已經解雇該業務,驅趕 我們離開。我便曉以大義,強調這名業務極可能是金光黨成員,車行既然聘雇他,說 不定也同樣被騙受害,甚至可能被牽連,反而成為共犯。他聽了眉頭一皺,最後急欲
脫身,立刻說:「對不起!因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才這樣說。」
「沒關係,你告訴我們這名業務在那裡。」
「他要九點才上班啦⋯⋯」似乎害怕受牽連,隨即補上一句話:「我真的不知道 這件事,跟我沒關係喔!」
我們在車行內伺機而動。到了九點,這名業務果然來上班。我請黃老大到後面防 堵他逃走,我開門見山地說:「你也是金光黨的同夥。」此話一出,他立刻慌了手腳, 想要逃避我的指責。「不是!我不是!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。」
「如果不是,你怎會和他們混在一起,經常上夜店喝酒,而我公司鄭經理的車子 辦理賠,難道不是你幫忙用金光黨業務的車冒充的?」
「沒錯,是有這樣的事情啦!」
「那就告訴我金光黨業務的住址,你既然經手車輛維修理賠,一定有汽車行照、 保險卡等資料。」
「但是⋯⋯」
「還遲疑,想坐牢是不是!」我看這人是惡人沒膽,只好來硬的。
「好啦好啦⋯⋯」
從他給的影印資料上,我首先找到金光黨業務的真正戶籍地址,原來是住在中和
的一棟公寓四樓。「這樣可以了吧⋯⋯」這時候,我見他害怕的模樣,又進一步說服 他:「如果願意提供更多訊息,就代表和金光黨不是一夥人,不用擔心受牽連。」
「你講的喔⋯⋯說好了喔⋯⋯」見他如此緊張,我也不想多囉嗦,只催他快吐露 實情。他微微顫顫地告訴我說:「這個冒名去你們公司應徵的金光黨業務,其實有位 姊夫經營鐵工廠,就在修車廠附近不遠處,距離約一千公尺,也有一位大舅子住鐵工 廠三樓,兩家人都在同一棟房子。」我向他要了地址和電話,便趕赴這家鐵工廠。
「你好,我想要找⋯⋯」金光黨業務的姊夫似乎有所警覺,先問我有什麼事?
「我們從台南來,帶來一些芒果想送給這位業務員。」想不到他立刻回稱:「咱 不和他往來。」將關係撇得一乾二淨。我們往工廠三樓找到大舅子,他表示僅知道這 位業務員已經沒有上班,電話也打不通。
此時手機鈴聲響起,正好是上午十點半,我派往監看布行的人來電,告知甘谷街 的店開門了,進去三個人,腳上都穿著布鞋。我便叮嚀:「暫時不要驚擾對方,先監 視他們的行動,看是否搬運布匹,我們馬上從這裡趕過去。」
我們一行人自新莊趕往甘谷街,大約花了三十分鐘,抵達時已是上午十一點鐘。
「人呢?」
「在裡面!」
「好,進去。你們兩個押後堵住去路。」我一進門暫不說話,面帶微笑對著他們。
「你們是誰?」他們反倒是先惡狠狠地開口。 我故作鎮定,面容一沉轉而質問他們:「三百萬元的布呢?」我一字一句地仔細述唸,唯恐他們聽不懂,刻意逃避問話。這下子換他們表情一變,知道被逮個正著, 顧左右而言他:「不知道啦!我們只是被叫來看店,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。」
我們這邊的人一聽,轉身就將鐵捲門關上。因為我們總共有四個人,他們才三個 人,氣勢上已經先贏,所以講起話也比較大聲。我用很不高興的語氣說:「你這樣講 就不對了喔!」這時站在前頭的黃有義順手抓起茶几用力甩出,茶几玻璃敲碎在地板 上發出巨大聲響,對方回頭看著破裂的碎片,臉上一陣青一陣白。
我更近身一步,口氣帶上威脅,接著告訴對方領頭的人:「你不是老闆沒關係, 但是你人在這裡,貨也在這裡,你要負全責。」他立刻打電話詢問幕後首腦,問我:
「不然要按怎?」聽到他們這樣回應,此話應該是想與我們談判,雙方也算有共識。
我故作輕鬆地調侃他們:「不必按怎,讓我把貨搬走就好了。」
「可是這裡不是只有你們公司的貨,也有別家公司的。」
「這⋯⋯就不是我們的事情了。」無視他們話語,我們逕自搬起貨來。 我環顧四周,估計現場大概有三萬五千碼的布匹,顯然他們又利用和伍紡交易的事實,再取得其他廠商信任以便詐騙進貨。我們一直搬貨出去,一直搬到快到中午, 大概搬了貨款約一百萬左右的貨,原本打算全部搬光,但中途被他們阻止,對方見阻 擋不成,便在我方搬貨時意圖趁隙逃走,我們也不讓他們離開,雙方僵持不下。
我心一橫,破口便罵:「是你們錯在先,現在是擋什麼?」一臉不悅接著便說:
「你們想走是不是?這樣罷,金光黨的業務住中和,加上你們總共四人,每個人的身 分資料都在我手上。」他們聽了一愣,正抬起腳想突圍討救兵,也慢慢放下來。
「我警告你們,就算人離開現場,也跑不了多遠,因為我會將這些資料交給「賊 頭」(指警方),到時候你們的集團便會整個被瓦解。」我想如此威嚇對方,讓他們 感覺事態嚴重,便能趕快解決此事,而他們也急忙打電話請示幕後首腦。
待續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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